第69章 圈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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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洲, 巫族灵地。

一名尚还年轻的巫族后辈捧着灵鸽,进到灵地之中,寻族长和长老们。

他行走时耷拉着肩膀,缩着脖子, 似乎是有些害怕的模样。

最近族长和长老们心情不太好。

北地出了事, 大妖伏城死了, 三长老和四长老音讯全无,估计是凶多吉少。

最重要的, 是穆晴又活过来了,她一现世即杀厉伏城,除修真界祸患。现在整个修真界都在嚷嚷着, 以后要以穆晴为首。

祁家抓心挠肺想要一统修真界,今日祸害这个, 明日祸害那个, 费尽了功夫。

谁这知修真界共主的位置, 祁家还没夺下, 就被穆晴拿走了。而且她比祁家得人心——祁家是使劲手段费尽功夫去谋,穆晴是被修真界众人捧上去的。

三长老和四长老凶多吉少。

祁家野心的尽头阻了个穆晴, 野望无法实现。

身上流淌着返祖血脉, 备受族中重视的祁元白,在山海仙阁当阁主, 死活不肯回巫族。

……

如此种种。

族长和长老们的心情阴郁至极,若是心情能化现出来, 估计是一滩黑黢黢的深水, 能将人溺死在其中。

灵地之中,最粗壮的一颗古灵树下。

五长老祁月笙正在闭目打坐。

巫族后辈尚未靠近。

五长老便已有察觉,睁开了眼睛。

他有些不悦地问道:

“元青, 你手中的是灵鸽……丰天澜又有什么事情?”

巫族的特有的传信鸟是黑金凤,不是灵鸽。这灵鸽飞来,多半是外界其他势力在联系巫族。

巫族这些年与外界其他势力的关系相当差劲,那些修仙门派虽然没与他们翻脸,却已经断掉了信件往来。

这些年里,还会用灵鸽传信过来的,就只有山海仙阁的丰天澜。

不过他每次传信,准没好事。

丰天澜上次传信,是北地之事,大意是说“伏城死了,我三师侄要登基了,要举行登基大典,邀各地宾客,你们巫族来吗?”

上上次传信,是山海仙阁之事,是说:

“山海仙阁已被我交由祁元白数年,他将阁中事务打理得很好,我觉得时候已到,可以举行阁主继位大典,将仙阁更换阁主之事通告于五洲四海。”

“大典将邀请宾客,巫族作为养育了祁元白出身之族,自然在受邀名列之中。”

……

丰天澜每一次传信,都让巫族气得心梗。

祁月笙一听到灵鸽来信便臭着脸,实在是太正常了。

“五长老,来信的不是丰阁主。”

元青将灵鸽带来的信呈予祁月笙,道:

“是弟弟,他说他想家了。”

元青一边说着,一边低下头,半阖眼帘,遮掩住眸中的嫉妒。

他是祁元白的亲兄长。

明明是同一对父母生下的孩子,元青却因没有返祖之血,在巫族的地位与祁元白天差地别。

元青说道:

“多半是在说假话。”

元青想:祁元白可千万不要想家,他如果回来了,这族长之位,我便真的盼不到了。

祁月笙道:

“无论是真是假,他愿意联系,家中便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。”

祁元白的返祖血脉,对巫族来说十分重要。

巫族此后数代,血脉中的残留的巫神血统是逐渐稀薄消失,还是再次浓厚起来,就全看祁元白能否返回祁家了。

族长和长老们早已想好——

不管祁元白自身意愿如何,他们都得把他弄回家,就算是用绑的,用药来迷,也要将他带回来。

如今祁元白写信回家,说思念家里。

那么,不管是不是圈套,祁家都要尝试一下,与他接触一番。

祁月笙看向元青,道:

“元青,你利用一下兄长身份的便利,去东海与他联络一下亲情。到时见了面,便说你实在思念他,偷偷从族中溜出去看他。”

“家中会予你一道保命之符,你若发现是圈套,便使用那符,直接逃回来便是。”

元青低着头,应道:

“是,五长老。”



穆晴和丰天澜商量好了如何对付殊识舟,接到沉鱼夜命令鬼将送来的位置情报后,便打算赶去制伏他。

但祁元白却阻拦住了他们二人,道:

“小师叔,师妹,沉楼主还能撑住吗?倘若能撑住,可否再等些时日?”

穆晴不解道:“为何要等?”

她做事一向干脆利落。

因为她知道,世事千变万化,有很多时候若是等了,事情就会变化,有可能会变得难以掌控。

殊识舟此时疯魔难测,还是早点制住他最好。

祁元白没有回答。

穆晴想了想,说道:

“沉楼主能和他继续秏,秏上多久都没问题。星倾阁已经全面插手此事,转移修真界的剑修,局面还控制得住。”

祁元白道:

“那便好。”

穆晴还有许多话想问。

但见祁元白似乎不太想回答,她也就没有问出口。既然二师兄坚持要他们等,那她就信他,在这里继续等下去。

……

七日之后,正在处理仙阁事务的祁元白,遇见了一桩怪事。

一名外门弟子,未通报便闯进了主峰大殿。

主峰弟子拦他,道:

“你做什么?”

可那外门弟子一句话也不说。

他只是闷着头往里面走。

“这是阁主在的地方,你不可如此无礼。”

主峰弟子伸手拦着他,厉声道,

“若你再进,我便不客气了!”

殿外的动静惊动了祁元白,他放下笔墨与竹简,迈步走出,问道:

“发生何事?”

主峰弟子道:

“阁主,这外门弟子突然过来,什么话也不说,就往里面……欸!”

主峰弟子话还未说完,就见那外门弟子将手中匣子往祁元白怀里一塞,而后一言未发,便转头离去了。

主峰弟子:“…………”

这到底是什么奇葩啊?

祁元白抱着匣子,笑道:

“看来是来给我送东西的。”

主峰弟子道:

“阁主,小心这匣子有问题。”

祁元白看了看手中的匣子。

匣子极为精致,表面的绒布为紫色,边角烫着金纹。

祁元白笑了一下,直接将匣子打开了。

主峰弟子惊道:

“阁主小心!”

祁元白道:

“大惊小怪的做什么?你瞧,我这不是没事吗?”

主峰弟子嘟囔道:

“没事是万幸,这来路不明的东西你说打开就打开,这也太冒险了……这是什么?”

匣子中没有其他物件,而是躺着一封信。

祁元白未将信封打开,说道:

“我有事离开一趟。仙阁之中若有急事,你便通知前任阁主先行处理,他就在三楼。”

交代完之后,祁元白便抱着匣子离开了。

主峰弟子摸不着头脑,道:

“今日之事真是奇怪。”

这时,灵兽峰峰主的大徒弟到了,问道:

“阁主在吗,隔壁炼器峰峰主的嫡传弟子想改学驯兽,昨日递了申请,说要成为我灵兽峰的弟子,炼器峰峰主不允……”

“这事情闹得有些大,涉及峰主继承人问题,得请阁主主持一下公道。”

主峰弟子:“……”

他沉默了片刻,道:“先进来吧,阁主不在,我去三楼请丰长老。”

都说山海仙阁是修真界第一大门派,地大物博,灵气丰裕,人人艳羡。

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,山海仙阁这样的大门派之内的纠纷,可不比其他门派少。



祁元白出了仙阁,到了东海的一处小岛上。

他一落地,便看见了一名身着金纹紫袍,穿衣风格与他得到的那紫布镶金的盒子颇为相像的巫族之人。

这是个好笑的事。

可事情涉及家族和师兄,祁元白笑不出来。

祁元白看着这巫族,道:

“是你引我出来,兄长?”

元青手持木杖,嘲讽地笑了一下,道:

“这么久没见,没想到祁阁主还记得我是你兄长,真是难得。”

他这是在讽刺,祁元白选择山海仙阁,疏远对他深有期待的南洲巫族祁家之事。

“怎会忘呢?”

祁元白好脾气道,

“只是未想到,你会这样约我出来。看来祁家神通广大,又将手伸进仙阁之中了。”

元青否认道:

“你且放心,我不过是在外遇见仙阁这名弟子,用幻术惑了他,让他帮我送信。”

“祁元白,祁家的手是否还在仙阁中,你应该最清楚才是。”

百年前,有巫族扮成山海仙阁主峰弟子,扰殊识舟闭关的那事之后,祁元白便想了办法,将仙阁之中混着的巫族眼线一一找出,彻底清扫。

祁元白和巫族的关系,也是自那时起,就急转直下。

在元青看来。

巫族多年来疼惜祁元白,从未负他。而祁元白,则是辜负家族期盼,一次次站在了家族的对立面,对家中亏欠甚多。

这样的人不能回家。

元青想,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前途,还是为了家族的未来,都不能让祁元白这家伙回家。

所以,他决定对五长老交托之事,阳奉阴违。

他不会按照五长老交代的那样,告诉祁元白,兄长想他了,家中父母也思念他……他会用锋利的言语,让祁元白和家族的裂隙更深。

祁元白对此事看得分明,道:

“长老派你来时,应该有叫你态度对我好些?”

元青道:

“你值得好态度吗?”

祁元白一点也不恼,说道:

“你态度好或者不好,都没有关系。”

元青觉得有些不对劲。

祁元白感慨道:

“兄长,我知道家族会派人与我接触,可我未曾想到来的是你,更未曾想到,你对我抱有如此敌意。”

祁元白折扇上手,话锋一转,道:

“不过来的是你也好,若是小兵小卒,我还担心问不出我想知道的事情全貌呢。”

说罢,他手中折扇一掀!

金色异文浮现,巨大阵法在东海上铺开,层层相叠,环环相扣,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网,将元青包裹在其中。

元青冷笑一声,道:

“祁元白,你果然没安好心。”

元青没有着急。

他手指微动,指尖开了一道小伤口,血液流出,在巫族灵力操纵下形成奇异形状。

这是家中给予的保命符咒,在关键时刻,可以助他脱身。

符咒已出现在手中,元青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,丝毫也不慌乱。

他继续割裂祁元白与家族的关系:

“祁元白,你以为,家中还会像以前一样相信你吗?家里对你现在的行为和态度,会毫无准备吗?”

祁元白没有说话。

一道轻灵声音自元青后方出现,道:

“祁家有什么准备啊?是你手上这道符吗?”

元青猛然回头,惊退数步。

他没有察觉到,自己背后是何时来了人。

来人是两名女子。

其中一人穿白衣,腰侧悬挂黑剑。

这人是几番坏祁家好事,祁家最为忌惮的穆晴。

另一人是一名身穿粉衣,神态娇俏的少女。

元青看不透她的修为。

他由此判断,这少女应该是化神期。

元青惊愕。

这是哪里不声不响冒出来的化神期?

祁家竟然从来没有关于此人的信息。

被两名化神期修士盯着,元青感觉到了不妙,他不再与祁元白纠缠,将灵力灌入手中保命血符,准备直接离开。

但半晌之后,他发现,保命血符毫无反应。

元青气急败坏道:“祁元白!”

祁元白道:

“兄长,我太过了解祁家了。你以为,我对祁家的符咒阵法,会毫无准备吗?”

元青见无路可逃,他干脆果断地抬起手,将灵力聚集于掌心,欲劈向自己天灵。

但这一掌还未劈下,就有磅礴灵力冲来,将他禁锢住,让他无法动弹分毫。

元颖笑得眉眼弯弯,道:

“寻死可不行……好不容易才降生到这世上了,你要好好惜命才对。”



丰天澜处理完了炼器峰和灵兽峰的事,再回主峰楼阁时,就见穆晴、元颖、摘星和祁元白聚在一伙,似乎在商量什么歹毒之事。

穆晴问:

“鞭刑怎么样?”

祁元白摇了摇头,道:

“祁家之人受过抗刑训练,鞭刑这种小刑无用。”

摘星想了想,道:

“喂他吃蛊虫呢?听说蛊虫能让人受锥心剜骨之痛,生不如死。”

祁元白:“…………”

你可真不愧是穆晴的剑灵。

祁元白说道:

“我们之中没有会蛊术的。”

摘星还能更加离谱一些,道:

“那要怎么办?用酒灌醉他,让他迷迷糊糊地说出真话?”

丰天澜走进大殿之中,问道:

“你们在商量什么?”

穆晴道:

“我们抓住了巫族之人,正在商量着如何拷问他,问出他们究竟对大师兄做了什么事。”

丰天澜思索片刻,说道:

“我来拷问。”

祁元白:“……”

穆晴:“…………”

不,小师叔,你不像是擅长这种事的人啊。

丰天澜继续道:

“只是我不了解祁家,不知问出的事情是真是假。”

元颖主动站了出来,说道:

“云灵秘境有秘术,可以辨人言语真假。”

丰天澜点了点头,道:

“那便动手吧,巫族之人现在关在何处?”

元颖道:“在这边。”

穆晴和祁元白沉默地看着,丰天澜和元颖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。

过了一会儿,缓过来的祁元白跟了上去。

他虽然不想看亲兄长受刑的场面,但他很好奇,小师叔到底会如何审问人。

……

元青被关在主峰地下的秘牢里。

这地方和仙牢有些区别,仙牢里关的一般是重犯或者犯错的弟子,秘牢则是注重隐秘性。

当山海仙阁抓住一人,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捉住了这个人时,便会把人关到秘牢里。

秘牢里传来脚步声。

元青抬头,见到了穿一袭蓝衣,仙气飘飘的丰天澜。

元青嘲笑道:

“丰阁主,许久不见,你仍是这副正道领袖的模样。不知修真界之人,可知你威胁祁家时的样子,不择手段,犹如恶鬼……”

丰天澜没有说话,他从不与人废言。

随后而来的粉衣少女,以灵力在元青周围布了一道阵法,阵法完成后,她对丰天澜说道:

“如果阵法不变色,他说的就是实话,如果变成红色,他便是在说谎,颜色越红,撒谎程度越重。”

丰天澜点了点头。

元颖退至暗处。

她发现穆晴、摘星和祁元白都在这里。

“穆仙子,你们这是做什么?”

摘星手指抵住唇:“嘘,别说话。”

他们几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丰天澜那边。

元颖:“……?”

元颖搞不懂他们在做什么。

但这不妨碍她加入他们,和他们一起看。

祁元青看见元颖布置的阵法,听见了她说的阵法的效果,再看看单独留下的丰天澜,已然猜到对方要做什么事。

“竟然是由丰阁主来审问我?”

他嗤笑一声,道,

“我那怯懦的弟弟,是不敢亲自面对我吗?他是感到愧疚了吗?”

丰天澜沉默地站在原地,听他说了半天的话。

许久,丰天澜才开口道:

“祁元青。”

祁元青仍然笑着。

他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,阴阳怪气道:

“丰阁主有何见教?”

丰天澜的声音和态度淡漠:

“来的人是我而不是他,是因为我比他擅长刑讯。”

祁元青不以为然,说道:

“丰阁主可不是擅长刑讯的样子。”

祁元青早已做好了准备,他受过抗刑训练,不会因痛苦而吐露出任何事。

今日就算死,他也不会出卖祁家。

他已做好赴死准备,对丰天澜的态度自然是毫无惧色,丝毫也不客气。

丰天澜指运灵力,一道光芒划下,一卷蓝布展开,其中是八根长针,十五根短针,另有几片纤薄银色柳叶刀。

丰天澜说道:

“没有人比医修更了解,该怎样让人痛不欲生。”

“祁元青,我今日会让你明白,你所受过的那些训练为你筑起的墙,在真正的疼痛面前,到底有多么脆弱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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