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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往来奔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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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原来那位钱文远先生真的是一位共产党,而林晚晴也正是他发展的下线党员。林晚晴在二九年被钱文远发展入党,钱文远是她的入党介绍人也是她的直接领导,所以那天警察来抓捕他的时候,林晚晴会带着一帮同学与警察发生冲突,掩护他撤退。

  “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不是也加入了共产党?”

  林森紧盯着面前这个一身民国学生装的少女。目光炯炯之下,慕嘉欣摇摇头,

  “我不是共产党,不过我一直在帮晚晴姐做事,算是她发展的积极分子。”

  听了她的回答,林森暗道果然如此,

  “现在跟我详细说说这位钱文远先生吧,他现在在哪里,对那些被捕的学生有没有营救措施?”

  林森没指望能轻易打探到这位钱先生的下落,只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。却没想到歪打正着,那天钱文远逃出学校,正好遇到慕嘉欣,所以整个燕大里就只有她才知道这个钱先生的落脚处。慕嘉欣被林森的一番话吓唬住了,为了救表姐就把林森带去了钱文远的藏身处。

  钱文远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,住到了现在还是郊区的中关村里。这里住的要么是本地农民,要么就是走街串巷的小贩,他就租住在一户农户家里。绕过几户正在生火做饭的人家,在慕嘉欣的示意中,林森看到了此行的目标。这位钱先生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,穿着长衫戴着眼睛,长相英俊儒雅,此时他正在一个炉子上烧水。看见慕嘉欣带着一个陌生人找上门了,他没有流露出被追捕的惊慌,很从容的看着林森。林森也冲他点点头,

  “钱先生是吧,方便聊几句吗?”

  钱先生做了请进的手势,带路走进屋子,

  “你怎么称呼?慕嘉欣能带你来这里,你是晚晴家里的人?”

  慕嘉欣有些不敢看钱先生的眼睛,低着头站在一旁。

  “钱老师,对不起。”

  钱先生摇摇头,

  “没关系,晚晴出事都是为了救我,我又怎么会怪你呢。”

  林森摆手示意慕嘉欣先回去,慕嘉欣看钱先生没有什么说话就转身离开了。

  “我受她姐姐所托,想办法营救她,不知道你们做了些什么。”

  钱文远抬手让座,听了林森问题,他苦笑着摇了摇头,

  “我们现在做不了什么,现实的情况也不允许我们做什么,或者说,我们什么也不做才是最好的。”

  林森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,现在共产党在被国民党追捕,没有能力营救这些学生,一旦被发现有共产党参与营救,那些学生也就有了也是共产党的嫌疑,所以最好的做法是什么也不做。林森能理解他们的做法,但是还是要了解一些事情,

  “你为什么会被追捕,有人知道林晚晴是共产党吗?”

  林森连续问道,因为这些关系到营救林晚晴的难度。

  钱文远坐在林森的对面摇了摇头,

  “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追捕,可能是我们内部出了叛徒。在这个时候,这不奇怪。”

  他想了想接着说,

  “至于晚晴的党员身份,除了我之外,在燕大还有两个人知道她的身份,但是这两个人是谁我不能告诉你,因为这关系到组织纪律和他们的生命安全。”

  林森很烦躁,他能理解钱先生的顾虑,可是这也会增加自己解决问题的难度,

  “你能确保他们不是叛徒吗?”

  钱先生面色有些难看,这两年他见多了在死亡面前低头的同志,所以他也办法给林森一个肯定的答复。

  看他不说话,林森也就知道了答案。现在的问题是,钱先生既不能保证那两个知道林晚晴身份的人不是叛徒,又要对自己保密他们的身份,问题进入了死循环。

  林森站起身来,在屋子里慢慢的踱了几步,脑子里整理着信息。从钱先生这里已经没办法获得更多的情报了,只能先放下这边的事,重新去警察局想办法。现在林晚晴和她的同学们还被关在看守所里,自己只能想办法先把人救出来再说。他对钱文远点了点头,

  “现在警察在到处抓你,钱先生你也要主意安全,晚晴的事我会想办法的,现在就像你说的,你什么也不要做,保护好你自己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了。那我就先告辞了。”

  钱文远送林森出了院子。

  在钱文远这里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。林森边走边想,现在林晚晴最大的麻烦是她的共产党员身份,而知道她身份的人是不是叛徒还不清楚,只能先放下这个隐患考虑其他的。如果她的身份没有暴露,那么凭燕大和学生家长的努力,应该可以营救出他们。想到这里林森基本捋清了事情的脉络,那么现在自己就要努力找关系送钱了。

  祁一山是警察局的老人了,平时负责一些盗捕案件的处理,在共党嫌疑的案子上没什么权力,但是这已经是慕嘉晟能找到的最好的选择了。林森把祁一山请到东来顺涮火锅,慕嘉晟作陪。十月中旬的北平已经渐渐的冷了起来,正是贴秋膘的时候。这时候电灯还不普及,白天的时间也变短了,等祁一山下班来到饭店,还不到五点钟天就已经黑了下来。慕嘉晟给两人互相介绍寒暄后,三人围坐桌前,祁一山首先开口,

  “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,牵涉到共党的案子可不是小事啊!”

  慕嘉晟连忙举杯敬酒,

  “这不是求到祁爷您的门下了吗?我先敬您一杯。”

  说着就干了一杯,林森也陪着举杯抿了一口,没有说话。

  “要是别的事情都好说,这件案子牵涉到共产党啊,你们知道现在上面对共产党的态度吧,那是宁可错杀一千,不可放过一个啊,你们家这位小姐帮着放跑了一个共产党,能是小事吗?”

  祁一山摇头晃脑的说着,手里的筷子不停,

  “我们对衙门里的事儿是一窍不通,还得麻烦您指点指点,你看这事儿,有缓儿吗?”

  慕嘉晟顺着桌边推过去一个信封,祁一山很自然的挪挪放在桌子上的大檐帽盖住了信封。

  “既然你找到了我,这件事你就放心吧。我在这北平警察局里混了几十年了,不敢说有多大的权力,但是人面熟、路子广却是公认的。你就安心的回家等我的消息就是了。”

  林森看他自信满满的大拍胸脯,就知道这是个吃两头的混子。旧社会里的警察门道极多,最普遍的就是吃完原告吃被告,所以叫吃两头。林森估计这家伙是知道林家现在没有能做主的人在,只有孤儿寡母的好欺负,所以想在他们家身上咬一口。自己自然不能让他把林家当成肥羊宰,就在旁边敲了敲边鼓。

  “慕兄你现在放心了吧,有祁爷的帮衬,后天林家大小姐也能到家了,等她把家里那些老亲戚都联络上,就更不用担心了。”

  祁一山听了林森的话,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,

  “林家大小姐要回来了?她家在北平城里还有老亲戚?”

  这时候祁一山感觉嘴里的羊肉也不香了,本以为这一家子只剩下孤儿寡母的,正好是自己可以吃得下的一口肥肉,没想到人家有当家的小姐马上要回来,外面还有老亲戚可以联络。这北平城里谁都不能小瞧,俗话说宰相家里还有三门穷亲戚呢,弄不好人家真有些身居高位的门生故旧,这件事可不能按照原来的想法来了,别一口没吃成个胖子,倒把自己给噎死了。

  慕嘉晟听了林森的话,也把一直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些,顺着祁一山的问题答了下去,

  “林家祖上就在京城做官,我表妹的祖父做过前清的翰林,姨父生前在燕大教书,门下弟子众多,可是这次晚晴出事,婉清又远在上海,我们也联系不上林家的亲朋故旧,只能等着婉清回来,好在再有一两天她就能到家了,现在有了祁爷的帮衬,晚晴的事就托付给您了.”

  说着他又举起杯来劝酒,祁一山却暗自出了一头冷汗,一时贪心却差点掉进大坑。这时他也没了刚才拍胸脯时的自信了,一心只想着怎么把刚才放出去的大话收回来。说不得只有吐出已经吞下的肥肉了。

  “老弟先慢来,这件事毕竟不是小事,还要从长计议才是,你的钱先拿回去,事情办好了我才收的安心,事儿要是办不好你也不能怨我。好在林家大小姐马上就要回来了,一切都好说。”

  说着祁一山把帽子下的信封又顺着桌子边推了回来,慕嘉晟一时有些懵了,心里暗想,

  “钱刚才不是已经收下了吗?这怎么又退回来了?”

  这时林森按住了祁一山的手,

  “祁爷您太客气了,这只是林家的一份心意,无论事情成不成,林家都要感谢您帮忙费心。”

  说着话把信封又推给他,祁一山听了林森的话才算放心的收下钱。这时他已经放弃了想要讹一把的想法,就放松心情和二人吃喝起来。

  林森没指望通过他一个小小的警探就能把人捞出来,只是专心打听警察局的情况,尤其是负责林晚晴案子的部门的情况。这些事情不是什么机密,祁一山看在刚收了的钱的份上,耐心给两人介绍了他了解的情况。

  对林晚晴一行人进行抓捕的是警察局侦缉二科,侦缉科专门负责整个北平城的一切缉拿走私活动,油水丰厚,而这个二科却是专门对付共产党的,没什么油水,但是权力很大。二科的科长章裕城就是这次抓捕行动的负责人。

  二科里除了章裕城还有两位副科长陈明理和扈明颖,还有行动队长郑强,这三个实权人物。陈明理主管内务,扈明颖负责财务,郑强主管行动,林森又特意问了一下这个郑强的情况,得知这人是个唯章裕城之命是从的粗鲁之辈,能坐稳这个位置除了对科长章裕城的忠心,全靠手下有吕二木和夏守良两个人,这吕二木身手不凡枪法好,夏守良心思诡诈智谋多。二人帮着郑强这两年抓了不少共产党。

  林森从这祁一山的口中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,

  林森之前已经向祁一山打听过了,林晚晴和她的同学们被暂时关押在京师模范监狱。京师模范监狱地处宣武区,建于清朝末期,俗称“王八楼”,是一所有别于封建衙门的现代监狱。林森来到监狱,一路金钱开道,终于见到了监狱长姜树松。他是一个四十多岁满脸横肉的胖子。林森送上三根小黄鱼,满脸谦卑的说道,

  “这些念书的学生不懂事,现在还要麻烦您帮忙多多照顾,一点小小的心意,希望您别嫌弃。”

  姜树松看着一脸青涩的林森说着不符合年龄的话,点点头收下金条,

  “那没得说,放人我没那个权力,照顾照顾还是可以做到的。早上已经来过一波人了,现在你这又来表心意,我肯定照顾好这些同学们,让他们吃的用的不会比外面差。”

  林森连连作揖,

  “那就多谢您,毕竟里面有些女孩子,还要麻烦您多费心。”

  林森没特意提林晚晴,姜树松眼明心亮的点点头,

  “一定照顾好几位女同学,放心吧。”

  办完了监狱的事情,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了。他又马不停蹄的赶回警察局找到祁一山,请他帮忙看看能联络到侦缉二科哪位管事的。祁一山的人面确实很广,不一会就传出了消息,二科副科长陈明理愿意赴约,林森把一把大洋塞进祁一山的口袋,

  “多谢祁爷的帮忙了,事情办好了还有心意奉上。不知这位陈副科长有什么爱好没有,还要请您多多指教。”

  祁一山看这位刚认识不久的年轻人出手大方,也乐意指点一下对方,

  “这位陈副科长家里人口多,这二科又是个清水衙门…..”

  没等他说完,林森就接下去,

  “明白,‘钱’是吧,这个谁都爱,他的胃口怎么样,还有别的吗?”

  祁一山越发觉得这个年轻人懂事,

  “他一个副科长,眼界不大,放心吧。还有就是,听说他家里是母老虎醋坛子,经常看着他脸上带伤来上班,所以嘛…..”

  “懂了,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嘛,晚上我在八大胡同请他喝酒,麻烦祁爷到时候也辛苦一趟。”

  说着对祁一山使了个眼神。祁一山会意的点点头,

  “辛苦就辛苦点儿吧,谁让我和老弟一见如故呢。哈哈…..”

  看着大笑着离去的祁一山,林森满脸的苦笑,没想到自己也有给人拉皮条的时候,真是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啊。
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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